[柯南][快新]镜子
以防万一的转载
《【快新】八卦树洞番外》by毛利小二郎
镜子
一、
假如没有那个帖子，工藤新一是不会知道这座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房子有那么一面奇怪的镜子的。正如同他不曾想过，他的同居人会做出这种……无法理解的事一样。
究竟那是面怎样的镜子呢？
它位于主卧室旁的客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镜面很干净，上方还有遮掩性的装饰品，如果不刻意寻找，基本不可能被发现。
原理上，它利用了光线的不断折射，从而将影像传递到另一个人眼可视范围内。
安放镜子的人很细心的计算过角度，镜面有很小的可移动范围。通过调整细节，能够扩大视野。非常精准，恰到好处。
即，可以从这面镜子看到没关门的主卧室全貌。
简而言之。
用来偷窥的。
工藤新一目瞪口呆的站在这面好不容易找到的镜子前，半天未能回神。
“新一，晚饭快做好了。下来吃饭吧。”
始作俑者毫不知情的在楼下发出轻快的呼唤。
侦探反复做着深呼吸，良久才克制住把镜子摔碎在地，跑下去揍某人的冲动。他对着镜子努力调整出一个不算狰狞的正常表情，尽量平和的回道：“嗯，就来。”
然后，工藤新一拖着两条微微发抖的双腿，脚步不太稳的走出客房，掩上门。
路过卧室，他微一停顿。
上上下下打量了那扇房门好一会儿，侦探心中猛地做出一个略显荒唐的决定。
嘭——！
穿着围裙端菜上桌，满心欢喜的黑羽快斗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好在他身手矫健，及时找回平衡，才没让晚饭报销。
怪盗狐疑的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就见侦探正很慢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他将饭菜一放，搓了搓手，殷切的迎上去，搀扶住行动仍有些不便的恋人。
“刚才怎么了？”
“门坏了。”
侦探面无表情的回答。
二、
工藤新一的晚餐吃得十分心不在焉。这固然有那个研究了一下午也没完全搞明白的帖子的缘故，也因为被勾起了大量零散杂乱的回忆。
黑羽快斗絮絮叨叨的在耳边制造噪音。心情烦躁的侦探眉头紧锁，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据本台最新的娱乐新闻报道，我国著名前女影星，人称暗夜男爵夫人的工藤有希子今天上午出现在东京米花市婚姻登记所门口的咖啡厅。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词，他们还看到了名侦探工藤新一……”
一时寂静。
怪盗戛然而止的变调尾音配上主持人一丝不苟的播报，显得极为滑稽。
他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快速的扫了眼恋人。
很可惜，无所收获。侦探垂着脑袋辨不清表情，一言不发。
沉默更让人坐立不安。
黑羽快斗把无名指的戒指来来回回转了十来圈，终于鼓足勇气，试探性的问：“没想到妈妈回来的那么快……？”
妈妈。
侦探捂住眼，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称呼这种不重要的错误，更不要因此激起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
“你早上失态是因为看到她？”
“啊哈哈……我以为看错了……”
“觉得她不可能和中森坐在一起？”
“啊？没坐在一起吧？青子不是和红……”
“……”
面面相觑。
套话太过容易，以至于工藤新一有一瞬间认真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本人。很快，对面紧张得手舞足蹈，做着逻辑不通解释的熟悉蠢样又让他不得不打消这种怀疑。
是的，世人眼里华丽的月下魔术师，确确实实就是这样一个，时不时犯蠢，让人头疼的蠢货。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种犯蠢在他面前的频率简直是无可救药的高。而他还得忍受一辈子。
“今天晚上你睡主卧，我睡客房。”侦探打破沉默，言简意赅的作出总结陈词。
“欸——？！等等，你听我解释，新一。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绝对没有故意瞒着你！”怪盗几乎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扑到他面前拼命摇头以证清白。
“嗯。但是主卧的门坏了。”
“欸？”
“门坏了，关不上。所以我不想睡主卧。”
怪盗眨眨眼，仿佛这能使他的蓝眸湿润可怜一点，他双掌合十，不死心的恳求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客房吗？我也不想感冒……”
“不行。”
“新一，我们才刚结婚……”
“你再废话，今天就别住家里了。”
工藤新一离开餐桌，不再理会身后抓狂的怪盗，快步上楼。他把因那句结婚红得发烫的脸颊进入冰凉的水里。
久到快要窒息，热度才勉强褪去少许。
他盯着手机好一会儿，在热度又重新涌上前按下邮件发送键。
【关好窗，别感冒了】
三、
所以，我到底在做什么？
工藤新一蹲下身，把整张脸都埋进双掌。他反复询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既觉得做法太匪夷所思，又不能停止自发做出莫名行为的身体。
这间客房自从被怪盗占为己有，就已经面目全非。最起码，工藤新一可以肯定，从前悬挂这面镜子的墙上绝没有装过一盏小巧的灯。关掉房间的顶灯再打开它，昏黄的光线恰好能让镜面显示出清晰的景象，又不至于让房间过分明亮。
而现在，他正享用着这位“前辈”的“成果”，做着这位“前辈”过去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怪诞的事。
偷窥。
不——不是偷窥，是调查和收集线索。
侦探试图以这种毫无信服力的证词强迫自己抬头。
想法冒出来不过一秒，只是单纯找个借口的侦探又红着脸，重复几分钟前的举动，继续观察那面灯光下映出怪盗身影的镜子。
镜子里，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愁眉苦脸的盘腿坐在床上发呆，手里还抱着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可笑毛绒玩具。时而无意识的拔毛，时而用下巴蹭着玩具头顶。
或许是镜子这个媒介太过特殊，亦或是昏黄的灯光太容易蛊惑人心。
侦探不自主的随着镜中人的举动一道伸手拨弄头发。发丝在指间缠绕打了个圈，清晰、真实无比的触感。
连手抬起的幅度都是相似的，微显迷茫的表情更是如出一辙。
就仿佛，镜中这张熟悉的脸是属于他的，做着这种事的人就是他自己。
又仿佛，他像面镜子，承载着镜中人的投影，身体所有的反应都是被施与的魔法。
工藤新一学着黑羽快斗用指尖摩挲着嘴唇。温热的皮肤的触觉，像极了十几个小时前双唇相触的滋味。
透过镜子，被亲吻着。
这念头迅速引燃本就濒临界点的热度。
侦探别过脸，喝令身体立刻停止这令人羞耻的窥视。然而视线死死吸附在镜面上，无论如何都无法斩断。
明明是最普通的影像，最正常的表情，最平凡的动作。一旦烙刻上镜中人的印记，就附着了无法形容的魔力。
所以才会成为世人瞩目的怪盗，站在人群中央接纳全世界的目光和注意力。
只不过，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伪装再完美也会被揭破。剩下的，永远是那个咧嘴笑得一脸讨打的黑羽快斗。
工藤新一低声骂了句蠢货，无视忽然抱着玩具在床上打滚的恋人，收回了目光。
四、
当然，侦探得承认，做出这种行为的自己毫无疑问也是个蠢货。
不仅如此，被那种事蒙在鼓里，完全称得上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翻查着那份从网盘下载下来的所谓存贴，差点以为这二十几年白活了。一面说和他是共犯，一面在网上开贴八卦，宫野志保的行为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法下一个不可理喻的定义，只能表情僵硬的自我催眠，“反正你从来都看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同理，还有那个口头禅是“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的vermouth。
好在当他读完桌面上那份分好段和首行缩进的word文档，再拖黑电话簿里服部平次的号码，总算找到了唯一一丝真实感。
整个下午，他的手机都处在只需按下拨号键便能拨通任何一个参与者的状态。可最终，他也未能将闷在胸口的无数话语穿透电话线传递给他人。
并非没有勇气，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那份“好心人”整理的语录。
工藤新一从没如此后悔过自己身为侦探所具有的卓越分析力和良好记忆力，那些不知情者眼里似乎毫无不妥的东西，在他面前令人尴尬的无所遁形。
好比那个推特的ID号所玩的无聊文字游戏，意为“某个人”、源自亚森·罗宾称呼的Machin，和截取kaitou罗马音一半的tou。再改变字母，把C改成S，把T改成D，套入kudou shinichi的Mashin_dou。
他宁可没发现。
至于推特本身……
工藤新一反反复复，反反复复默读每个字句、每个标点后，终究还是陷入这些以另一种方式记录下的过往。
从未曾相识到初次见面，再到雪夜的预告和世纪末钟声敲响。被他人戏称为恋爱萌芽期的这部分文字，在如今的侦探看来，大概也仅能以末尾同样的两个蠢字作为评价。
蠢得将帮忙理所当然的定性为救治鸽子的回报，连躲在一旁偷听的身影都没发觉。
这世上哪有凭空消失的魔术，不过都是障眼法，用以掩饰不敢听到回答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假如能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怪盗从头到尾都不曾转过身，与他正面相对。
但他没有，即便合作解开过黄昏之馆的谜题，互相阐述过不同认知的理念，一起冒险闯过奇异屋，都深信不疑的认为彼此的相遇只是巧合。
江户川柯南是媒体上炒作的怪盗基德孽缘般的克星。他总有个恰当的机会参与进案件，再一举识破伪装，拆穿那副假惺惺的面具。
次数多了，话题便会发散，偶尔聊些与案件关系的东西，语气也由最初的紧张变得放松镇定，成了熟人。
因而能放心的全盘接受来自怪盗的善意，赌上所有人的性命，去信任那个和他一道坐在飞机驾驶室上的“熟人”。
嘴上说着是认可的对手，心底却悄无声息的划入同一阵营。
比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要早太多太多。
五、
恐怕，世界上也只有叫黑羽快斗的怪盗，会拼命创造机会与他这个侦探见面。
自信还是自负，很难分说。卓有成效，却是无可否认的。
或许其他相遇都是看了这份推特文字才理清缘由，唯独那一回，侦探再怎么迟钝都不会认为是没有预谋的巧合。
时隔多年，工藤新一依然记得那段对话。精心编制覆盖于真相上的假面被专门说谎的怪盗毫不留情的撕破，他浑浑噩噩之际，仿佛默认了对方以胜利者的姿态胆大妄为的索取战利品——一个蜻蜓点水，快得仅来得及尝到柔软的滋味，连温热都不曾感知的吻。
他甚至无法去思考这被怪盗谓之为战利品的吻具体代表着什么，脑海里只是不断回放怪盗带着轻浮笑意的询问。
“你的青梅竹马似乎把我当成你了呢。”
“看上去是来告白的。”
“脸那么红，我果然没猜错……要帮忙回答吗？同意，还是拒绝？”
“开玩笑的，不过假如你本人在这里，会如何回应呢？”
“喜欢和不喜欢，二选一的命题，你的犹豫究竟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还是根本就没想过去确定这份关系？”
“是害怕她不喜欢你，还是害怕你不像自己一贯以为的那样，喜欢她呢？”
他很想反驳，大声说出理应宣之于口的话。
然而毛利兰站定于身前，他仍然像个傻子一样的张嘴，无话可说。
说一千遍“时候未到，会有危险”的借口，到头来也只是个借口。明明有在伦敦塔下伸手拽住对方的勇气，现在却连回应的场景都不敢在脑中模拟。
拼命的想要守护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幸福，但不曾想过，这份幸福必须由他给予。
单纯的，想要她幸福的心情，从来就不是爱情。
最初他不懂，等他明白这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避无可避的自私时，早已物是人非。
有太多未知和人力不可掌控的因素。
悬于头顶的黑色利刃忽然间就压迫的人无法喘息，来不及说更多的话，疲于奔波在那些抓不住头绪的线索间。偶尔抽空回头，能瞥见与他背身相对共同作战的怪盗的身影，也能看到始终对他微笑，说着加油的青梅竹马。
精明的怪盗可以一步一步破开谎言构筑的城墙。不知情的人唯有选择在原地徘徊等待。
时间愈久，原本平衡的天平愈加倾斜。
待到尘埃落定。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已经是彼此坦诚相对，却再也无法归于爱情的理解和亲情。
六、
回忆到此告一段落。
假如静下心来观察镜子里的人，再与记忆中最早的怪盗做对比，就会发现两者差距甚远。
比如掏出手机上网，接着打电话给宫野志保，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做贼心虚的左顾右盼。语气之熟稔和平常表露的点头之交大相径庭。
和那些记录在推特上的文字一样，属于他看不到的部分。即使面对面，一旦套上固定的位置，宛如镜框锁住的风景，只余下对应的部分。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了解怪盗基德的人，他也这么认为过。不论是本该了解对方命中注定的对手，还是理应了解对方终生相伴的恋人。
事实却并非如此。
如同站在一面镜子前，眼里映出的是他以自己的影像重叠修饰后的产物。本就如此相似，而他又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黑羽快斗，塑造出的影像几乎和真人别无二致。
几乎。
再相像也是镜中的虚影，伸手可及的，永远是冰凉的镜面。
当局者迷，工藤新一也没想过，正因为同步、默契、信任彼此、清楚互相的用意、明白怪盗基德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以至于忘记踏出那小小一步，来到镜子背后看看真正的黑羽快斗，是什么模样。
嘴上取笑说侦探才是只会跟在身后吹毛求疵的人，但真正站在背后始终注视着的，却是怪盗。
而现在，换做他站在这个位置。
七、
工藤新一的视线落在那扇晚餐前被他踢坏的门上。很难描述做出这种举动的缘由，或者说，人们在遵从本能所做出的决定是无法用具体的言辞描述的。
有些事不亲自去做，就不会知道它到底意味着什么。行为本身没有定论，一切均取决于当事人的心情和理解方式。所以一旦下定决心去做，把原本视为荒谬的事付之实践，便也不再显得有多不可思议和怪诞了。
即使不想承认，重复着黑羽快斗做过的事，给自己找到冠冕堂皇解释说辞的同时，它也同样适用于前者。
不过，找到了解释，不代表可以被原谅。
无论如何都想狠狠的揍他一顿，才能抒发被瞒了那么久的郁闷。
侦探咬着下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挂了电话满屋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人。门坏得那么奇怪，却连一点观察它并收集线索的基本常识都没有。
关键时刻，总爱掉链子。
明明只要在镜子背后出声提醒一句，站在前面的人就会听到……
工藤新一的呼吸猛然一滞，他瞪大眼，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嘴。然而寂静的房间，并未响起他的声音，反倒是置于一旁的手机突兀的震动起来。
短促的铃声，宛如当头棒喝。
侦探茫然无措的环顾四周，昏黄的灯光，风格迥异的房间布置，还有这面，置于身前的镜子。
忘记了，那就出声提醒。
如此简单的事，不断找借口，反复徘徊踏不出那一步的究竟是谁？
所埋怨的，站在镜子背后的人，如今不正是自己吗？
他惶惶然拿起手机，被屏幕光映射的脸显得有些苍白，额头隐隐渗出薄汗。
恍惚读了好几遍新邮件，才总算读懂了那短短几行字。
【大侦探，涵养不错，看到了居然还能瞒下来不说。你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说。PS：我等了电话一下午，你没打，就默认为此事揭过。PPS：有事找服部。】
【对不起，你所发送的邮件“……”发送失败，请检查邮箱地址是否错误。】
……
工藤新一盯着那行系统提示老半天，终于没忍住，无奈的笑出声。
他关掉灯，抱着手机仰面躺倒在地板上，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那些回忆带来的沉重枷锁随着这样的深呼吸，被驱除而去，身体都变得轻盈许多。甚至不自主的像怪盗一样幼稚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还好灯关了。他想。
那么丢脸的动作……怎么可能在灯光下做得出来。
八、
【十点了，快睡觉】
【QAQ，冷风飕飕吹，睡不着……】
【……= =那还不过来？】
【嗷QAQ！】
灯亮。
—FIN—